那是在前天，520前夕。 清晨，我被微信的提示音惊醒，打开是相熟小女生激动的声音，一声声急切如窗外吹过的风：“我知道，我终于知道爱情是什么了。爱情就是他用双手捧来的那一束玫瑰，美丽妖娆，火红热烈，仿佛永远不会凋零。而生命就在缠绵悱恻的爱意浓浓中，爱到天长地久。” 隔着千里万里外的手机屏幕，我也看得见她闪动的泪光。 20岁的小忘年交，有着甜美的长相和甜美的笑容，经常陷入很深的恍惚，不知为了什么消得人憔悴，而忽闪忽闪的眼睛顾盼生辉，时不时发来莫名其妙的微信，或者在朋友圈写着同样不知所云的文字，有时是微笑，有时是眼泪，更多的是不断地追问：“爱情到底是什么？” 我想，爱情应该是我们生命里为数不多的、终其一生都在不断探究的真相吧？ 那天晚上，要和一个圈子里的人去楠溪江畔的永嘉书院小聚。进入景区后，沿途有一片香柚林，还有一个石缝间长满彼岸草（每到7到9月间，彼岸花开时，便不见草叶）的斜坡。这是我们经常走过的地方，当然很熟了。 晚宴开始后，可能是因为喜悦着小女生的喜悦，我禁不住在饭桌上重复了她的话。 对面的女士差点把一口饭笑喷出来了，汗水流经她浓妆艳抹的脸，在灯光下像油滴一样。 她说：“真是太年轻了。到了我这个年纪，就会明白，爱情呢，不过是我们刚才看到的香柚林生产的香柚。新鲜的时候，吃起来汁脆柔嫩、香甜可口，但放久了就会干瘪霉烂，再吃已经苦不堪言。可是能怎么样呢？香柚不是自己采摘，就是自己买回来的呀。” 烟在她手里燃尽的瞬间，她暴露了自己的年龄。看得出来，这是一个在繁华落尽之后，更加寂寞的女子。 晚宴散后，我陪年纪最大的那位女子出来。她，花白的头发，深黑的衣裙，满脸的皱纹。我们边走边聊，到那长满彼岸草的斜坡前时，她告诉我，她早就那位老头子“将就着过”了。我问：“为什么会是这样？难道从来没有过爱吗？” “也不是一点也没有吧，就像她们说的那样。但在我看来，”她手指指向斜坡，“爱情就是这些彼岸草。佛说，彼岸花，开一千年，落一千年，花叶永不相见。情不为因果，缘注定生死，彼岸花开殇最深，彼岸草落痛最真。‘生死两隔，永不相见’，至少说明曾经爱得多么热烈和执着。可是，”她的声音一下子黯淡下来，“你知道吗，我们现在吃不在一块儿、住不在一块儿、生死无关的时候，内心仍然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？” 回家的路上，我沿着楠溪江踽踽独行，江水涛涛，仿佛在尽情地诉说着远去的旧梦。 蓦然间，她们的声音又都在潮声中涌现。这三个女人，站在岁月的三个驿站遥遥相望，就好像所有在生命的年轮里相互环绕、却永远不能彼此靠近的女人，用自己的一生来探究爱情的真相。她们的答案，相互排斥而又相互补充，彼此对立而又彼此呼应。懂得了她们的答案，也就是懂得爱情对女人一生的伤害。 这是在美丽的楠溪江畔，这是个美丽的晚春夜晚，而我怔怔地流下泪来。